第22章 蕃兵
其实还有一种更便捷的办法，就是将铜钱换成交子，也就是最早的纸币。不过李骏表示这交子谁爱用谁用，反正他是绝对不会用的。
没办法，现在的交子早就不值钱了。
交子一开始信誉还是有保障的，跟铜钱的比例基本上都能维持在一比一。但是从哲宗时代开始，由于仗打个不停，陕西六路募兵、采购军资花费巨大，朝廷有些吃不消了，就祭出了滥发交子这招，跟现在的老美那样开动核动力印钞机疯狂印钱，然后拿着这些不值钱的纸从民间采购各种物资，给军队发工资……这样做的后果可想而知，朝廷是解了燃眉之急，但公信力基本归零了。等到徽宗这个败家子上台后，又是大兴土木建造华丽的宫殿园林又是打仗，花钱如流水，朝廷财政不堪重负，于是印钱就印得更凶了。以前一贯的交子还能换到一两百文铜钱，现在？拿来擦屁股都嫌糙，谁要是放着铜钱不要跑去领交子，那他就是天字第一号大傻子。
对了，朱元璋也整过同样的操作。他老人家对贪官恨之入骨，贪十两银子就要扒乌纱帽，再多贪一点就该扒皮了，可他自己花起钱来却没有半点节制，一开心就印宝钞然后赏给孩子们。朱棣就从他那里得到过一张价值几百万两白银的宝钞，估计我们的永乐大帝看着这张宝钞肯定很蛋疼————根本就花不出去的好不好！乱印一通的结果就是短短几十年时间，宝钞就变成了废纸，拿来擦屁股都嫌脏的废纸。所以说国家的公信力真的不能滥用，用完了可就没了。
还连累了像李骏这样的大头兵。要是交子信用还在，他哪用得着为如何携带一千五百贯钱而头疼？全兑换成交子就行了。现在交子信用崩了，不想带着好几吨铜满世界地跑的话就只能花几十贯手续费将它存进钱庄，等打完仗回了家再到钱庄去取了。
拿到赏钱之后，彭壮壮欢天喜地，嘴都快要笑裂开来了：“原来打仗真的能发财的……一次挣了四十贯，四十贯呢！靠种田的话我们一辈子都不见得能攒这么多钱！”
李骏说：“上战场上可以发财没错，但有命挣也得有命花才行。”
彭壮壮想起昨天城墙上那场可怕的血战，也是心有余悸：“你说得对，以后这种玩命的事情咱们还是少干为好。”
李骏问：“最好以后都不干了。对了，你那堆旧衣物卖掉了没有？”
彭壮壮一拍脑壳：“还没呢！我这就把它们通通都卖掉！”说完兴冲冲的跑回那个狗窝，找人帮忙将那堆旧衣物搬出来卖给随军商人。
李骏则牵着那两匹马去找随军兽医。这两匹马都有伤在身，尤其是那匹黑马，那条前腿必须尽快救治。能不能治好另说，但必须得治，不然这匹马可能就彻底废了。
李骏找的随军兽医是位五十来岁的老头，一辈子都在跟着军队东奔西走，救死扶伤，不是在给人治病就是在给牲畜治病……是的，在古代，兽医跟军医是不分家的，既治人，也治牲畜，业务范围那是相当的广。不过他最擅长的还是给马治病，在军中小有名气，这不，李骏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给一匹战马治疗箭伤呢。
兽医熟练地用热水将战马的伤口清洗干净，用一把锋利的小刀将伤口处的腐肉一点点地剜掉，然后涂上一种白色的药膏，就算是搞定了。搞定后他又向战马的主人交待了一些注意事宜，比如说按时换药、不要让战马的伤口沾到水等等，事无巨细，十分耐心。
送走了这匹战马后，他回过头看了看李骏，目光随即便让李骏牵着的那两匹骏马给吸引了，尤其是那匹黑马，让他看得两眼放光，情不自禁地上前，伸出粗糙的大手轻轻抚摸黑马那乌黑油亮的鬃毛，连声说：“好马，好马，好俊的马！”
李骏说：“它的前腿受伤了，老爷子，你帮忙治一下呗。”
兽医马上就发现黑马左前肢不自然了，面色微变，马上蹲下去轻轻托起那条腿来检查。黑马发出痛苦的嘶鸣，不过没有挣扎，显然这匹马很聪明，知道这老头在救治自己，所以忍受着剧痛努力配合。
兽医检查一番后皱着眉头说：“关节错位，肌肉拉伤，伤得不轻啊！”瞪着李骏，语气不善：“你是怎么搞的！这么难得的一匹西域名驹，让你糟蹋成什么样了！”
李骏觉得自己很冤：“那个……老爷子啊，这马是我在战场上缴获的，我缴获的时候它就已经伤了……”
兽医眼睛一瞪：“那为什么不赶紧牵过来让我救治？你成心毁了它是不是？”
李骏：“……”
敢情不管怎么样都是我的错呗？
他决定不跟这老头吵了，陪着笑脸说：“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您老人家赶紧给它治吧，看它都疼成什么样了！”
兽医哼了一声，轻轻哄着让黑马躺下，找来工具，手法老练的一通捣鼓，咔嚓一声，黑马伤腿那轻微错位的关节成功复位。随后他又取出银针，对伤处进行针炙，好缓解肌肉拉伤的痛楚。针灸完毕后，又给马腿上了夹板，敷上厚厚一层药膏，处理得那叫一个细心。好几名牵着伤马过来找他救治的骑兵看在眼里，心里那叫一个酸叫，纷纷叫嚷：“老爷子，你是不是太偏心了一点？以往你在救治我们的时候都没有这么上心！”
兽医撇了撇嘴，说：“两条腿的兵大把，但这等西域名驹却是难得一见，可不得悉心治疗一番！”狠狠地扎了那帮大头兵的心之后，他又扭头对李骏说：“这马伤得有点重，必须悉心照料才行，否则容易落下病根……你一个毛头小子肯定照顾不好它的，先登记，把它留在我这里，过上十天半个月待它伤势痊愈了你再牵回去。”
李骏也知道马有多骄气，尤其是伤了腿之后，想要治愈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和金钱，所以那些名贵的赛马一旦伤了腿，基本上都是被当场一枪打死，根本就不治了。这匹黑马伤得算轻了，但也需要精心护理才能彻底康复，而他没学过，肯定做不来的。于是他痛快的作了登记，并且给了兽医两贯钱作为他替自己医治、照顾这匹马的报酬，兽医乐得合不拢嘴，连夸他懂事。
而在救治那匹青骢马的时候，兽医明显就没有这么上心了，清创、上药的时候都带着一点敷衍，这一点从他手里忙活个不停但目光却频频瞄向黑马就能看出来。而那帮骑兵也围着黑马欣赏，口中不住的称赞，羡慕都快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这么高大神骏的一匹马，确实不多见。可惜伤了腿，很可能再也没有办法上战场了，不然这帮家伙绞尽脑汁也要把这匹马搞到手了。
青骢马伤得并不重，只是几处流矢擦伤而已，兽医三两下就处理好了，将缰绳扔给李骏：“行了，走吧。”
李骏接过马缰，忽然想到自己虽然学过马术，但是还从来没有学过怎么骑着马去打仗，更没学过怎么养马……于是他挠挠头，说：“那个……老爷子，我能不能把这匹马也放你这里呀？”
兽医说：“这匹青骢马只是受了点皮外伤，抹点药就没事了，留在这里干嘛？”
李骏尴尬的说：“可我不会养马啊，你帮我照顾一段时间呗。”
兽医没好气的说：“不会养马你就把它卖了，换上十几二十贯钱请老头子喝酒！把它留在这里让我照顾？我很闲啊？”
那帮骑兵都笑了起来，一名骑兵叫：“小孩，你不会养马的话就把它卖给我吧，这是匹好马，理应在我这种回鹘健儿的鞭策之下驰骋沙场，在你手里简直是暴殄天物！”
李骏打量了这家伙一眼，发现这家伙皮肤很白，金发碧眼鹰鼻，黄须浓密，白种人特征非常明显，一眼就能看出这是蕃兵。
宋军兵力构成很复杂，有除了禁军、厢兵、乡兵之外，还有蕃兵。所谓蕃兵，顾名思义，就是由西北边境的蕃人青壮组成的部队。蕃兵兵源十分复杂，有羌人、党项人、吐谷浑人、吐蕃人、回鹘人，甚至大宋的死敌契丹人也有不少被宋廷开出来的优厚待遇所吸引，投奔大宋加入宋军，为大宋而战。这些蕃兵战力强悍，是宋军重要的作战力量，尤其是在北宋禁军战斗力不断下滑的当下，蕃兵的作用就越发凸显了。眼下这些笑嘻嘻声称要买下他这匹青骢马的蕃兵里大半都是回鹘人，这是一个马背上的民族，以善骑善射著称，是宋军抗衡游牧民族轻骑兵的重要力量。
回鹘男人最喜欢的三样东西分别是良马、强弓和美女，其中良马排第一。这匹青骢马高大健壮，筋骨强健，双目有神，步履轻快而稳健，虽算不是千里马，却也着实不错，那帮回鹘蕃兵见到了自然心动。
但李骏并不打算卖掉这匹青骢马。开玩笑，这可是他舍弃了一份功劳外加一百多贯赏钱才换来的，哪能轻易卖给人？
立马就拉上青骢马跑了！
